2016年11月3日 星期四

【曾經.永遠】Chapter2. 凌晨2 : 03 分的嘆息








  『元醫師,您今天夜晚的巡房就是固定這五層樓,大致上都不會有什麼問題,我們的戒護一直以來都非常嚴密。』

  走在前頭身形魁武的男子回頭跟元向楚保證,臉上表情是相當的自信感。

  60樓到69樓是專門關”偏執狂”,而元向楚就是負責今晚65樓到69樓的巡房範圍,60樓到64樓則是由精神鑑定部部長-傅魁所負責,今晚夜班輪由他們兩名醫師駐守。

  元向楚拍拍福隊長的肩膀企圖表現出自己的欽佩『嗯,福隊長辛苦你了。』

  福品釧-新東都病獄隸屬武警隊隊長,孔武有力的外表讓元向楚在夜晚巡房時甚是安心,尤其是走到6796號取膽狂病房的樓層時,元向楚的腦袋便飄出在96號殘害下的受害者檔案照,那可是令人揪膽的很咧!彷彿96號恐怖的爪子會戳劃出禁錮的獄門、像個嗜膽的餓鬼在後頭追趕抓人!彷彿鏗鏘的鋼爪子就在耳邊作響,想到這就讓渾身起疙瘩的元向楚故意加快腳步、緊緊跟住福隊長。

  『元醫師剛來病獄報到或許還有許多地方不熟悉,所以我建議你別亂跑,地方大、死角就多,雖然有嚴密的監控設備和頻繁的巡邏,但,還是有些"禁地"該避。』

  『喔,謝謝你的提醒,還有啊,叫我小楚就行,”元醫師”這稱呼也太生疏,一點都不親切呢!』

  元向楚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更平易近人些,笑得眼睛都快瞇成一條彎月線。

  開玩笑!一定要跟小隊長打好關係,以後值夜班可都要靠他,元向楚巴定以後只要輪值就要壯如金剛的福隊長當他的貼身侍衛。

  『好,”小楚”哈哈。』福隊長爽朗的咧嘴一笑。

  元向楚的招牌笑臉和低姿態,果然極為受用,武警隊長和精鑑師的身分就在兩張彎彎嘴角裡拉近一大步。
  
  福隊長甩甩頭鬆鬆筋骨對元向楚說道『小楚,凌晨二點了,這應該是你們平常睡最沉的時候吧?所以現在...』

  小楚的性感單眼皮瞇瞇眼作祟中『不,我一直都很有精神喔!』非常用力的撐大小眼睛否認。

  『哈哈哈~~元醫師的眼睛很有親和力呢!』

  『我真的很有精神喔!』剛才還有補眠的…,小楚還試圖抗辯。


  元向楚心底浮起被這雙小眼睛陷害的畫面,大學時代上著無聊的”精神鑑定史”,明明全班都快睡昏,只有他精神抖擻的認真聽講,沒想到教授竟然對他發出”板擦攻擊”!!

  ”啪啪!”

  『還睡!!』
  『噗噗!老師…我…』我沒有啊!!
  滿臉粉筆灰的代價讓教授給了他不用再上課就可以得到的好成績”A+”,雖然有點被侮蔑的感覺,可是至少也賺到免費學分,這到底算是好事還是不好?"我的人生真是禍福與共啊~~"元向楚為自己下了註解。

  『早點睡吧!小楚…嘻嘻…』

  福品釧還在偷笑,元向楚的小小單眼皮眼睛、上下眼瞼是一條線的距離,他看東西有沒有問題啊?哈~~這個人真有趣…不!是這個人的眼睛真有趣!福隊長為小楚的眼睛下了註解。

  元向楚和福隊長互道晚安後便獨自一人走進電梯裡,嘴裡仍喃喃念著『武警的樓層在70樓會不會離我的74樓太遠了?到底安不安全啊?』正在胡思亂想時手指就按錯了辦公室樓層,而元向楚卻還沒發現。

  ”鐺~~”電梯門開。

  『咦?好像不太一樣耶?我按錯了嗎?』

  他站在電梯門口張望前方幽暗的通道,背脊不禁一陣發涼,這裡到底是第幾層樓?也沒有樓層的標號,只有崁在壁上的夜燈發出淡淡的薰黃色光,交錯在走道上形成亮三角形、暗三角形,還有自己的扭曲影子拖在背後的電梯門上。
  
  『媽呀~~』難道這就是福隊長說的"該避的禁地"?退回電梯門前,元向楚胡亂按著上下鈕,只求電梯快點來就行了!

  一片靜寂中,從陰暗甬道底傳來極長的嘆息聲『…唉……』雖是細不可聞,卻飽含濃鬱的哀傷讓它深深的灌入耳裡,讓心瞬間征顫。
  元向楚故意喊得大聲為自己壯膽『誰?!!』
  走道的盡頭閃現一條身影,隨即影沒。
  

  ”鐺~~

  這時呼喚已久的電梯門也恰巧開啟,猶疑了一會兒、電梯門再度關上,他走向那消失身影的盡頭。

  『是誰?喂!!』

  盡頭分了左右兩邊,元向楚選擇右邊看似身影遁入的方向,可是什麼也沒發現,是錯覺?不會啊!他聽到聲音也看到影子…難道消失了?不會吧?!
  他繼續走進深長的晦暗裡,”喀~~~~”只聽見自己的皮鞋跟底和地板的踏擊聲來回盪在長廊的空氣中,雖不是伸手不見五指但也夠詭異了。
  

  ”喀~~~~~~

  元向楚深深吸口氣『呼~~』他在幹嘛啊!真是自找麻煩!

  『咦?』盡頭是? 

  元向楚瞪大了雙眼『這是……』天堂?


  眼前呈現一大片透明的玻璃牆,玻璃牆裡像是降下一大片雪的銀白世界,一張單人白色沙發、圓型的白色小几、和有著白亮光滑床柱的大床,上面躺著一名乾淨的人兒,雪白的肌膚透著血液的粉嫩瑰紅色,略長的細髮散在極為精緻的臉蛋和細弱項頸間,長長睫毛猶如天鵝絨般密棉而微翹的陳舖,整潔病服下的豐腴胸脯均勻起伏著,美麗天使熟睡中。掩藏在陰重黑霾裡的純白色正閃閃發光!

  『那個人是……?』她是"人"嗎?不!!絕對是天使!被綁來這裡作實驗!!

  等等...難道是病人?他可沒見過有病房是如此”乾淨”啊!她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還特別被區隔開來?

  元向楚發現床上的她四肢都被套上了白色軟膠的長長鎖鏈扣在四方床柱上,不仔細看還真以為是可人兒身上的裝飾品,為什麼連在房裡都要綁上?為什麼連在睡夢裡都要被禁錮?元向楚整個人巴上了玻璃,他想瞧得更仔細。


  『你是誰?!新來的嗎?』

  背後突然響起的男聲嚇得他心臟停了半拍,轉身對上那對飽富敵意的眼睛。

  『你又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小子的身形似乎就是剛才的人影啊?!精瘦俐落的體態、傲然站立,炯炯有神的雙眼盯住元向楚,裸露在外的肌膚略偏麥褐色,左眼角下還有塊乾掉血漬的潰傷,讓整張臉看起來都髒兮兮!

  小子搖搖頭沒有回答元向楚的問題『我來看她的。』

  原本兇神惡煞的模樣瞬間換上了溫柔痛楚,眼睛眨呀眨水液就泛了出來。
  
  『你是新來的?』他又再問了一次。

  元向楚點點頭『嗯,元向楚,我是新來的精神鑑定師。』

  看著那名男子仔仔細細的從頭到腳審視自己,他便又多補了一句『從首府-南總都調來。』
  
  男子點點頭『嗯,精神鑑定師啊……那你一定可以幫助未藍!拜託你,請幫助未藍!求求你!』他說著、說著整個人彷彿撐不住那心底下拉的重量,靠著玻璃的身子滑跪到地板,眼睛仍緊緊揪住玻璃牆裡的人。

  『喂…你還好吧?』元向楚看著男子的轉變,擔心的也隨之蹲下。

  『幫助她?我是新來的,不清楚狀況耶,這裡是哪裡?你是誰?她是病人嗎?她叫”未藍”?她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

  連珠砲彈的問了一堆,糟糕!這是怎麼一回事?裡面的人看起來很好啊!除了四肢扣上鎖鏈之外,她就像住在玻璃屋裡的漂亮瓷娃娃,元向楚停頓一會兒思緒,等一下!他這個笨蛋,是不是又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真不專業!


  『我是仁,這裡是……77樓。』

  仁,他只回答了兩個問題,玻璃上沒有他的影子。

  『人??這個玻璃材質很特殊耶!』

  還人咧!那他是鬼囉?元向楚發現也沒有他的影子,用手指摳了摳平滑的玻璃。

  『兩個”人”生的”仁”。』

  『唔……是"仁"啊』真特別的”仁”。

  『記住!不能讓她看見自己…千萬不能!絕對不能讓她看見自己!就算是倒影也不行!』仁還跪在地上,整個身體似乎就要鑲進玻璃裡。

  『要開始了!』仁的臉皺曲成一團,痛苦溢於言表。

  『”仁”先生,你怎麼啦?』半蹲的元向楚連忙扶住仁的肩膀,猜想他該不會也是病人吧?

  仁開始猛力拍打玻璃牆『未藍!!未藍!!』

  
  ”碰!碰!碰!”  

  ”碰!碰!碰!”


  碰碰作響的拍打混雜著慘絕的哭吼音線畫破寂靜的夜,元向楚這才發現仁先生的痛苦是來至床上身體正劇烈抽搐中的天使。


  『怎麼回事??!!』

  驚愕大過於慌張,沒看過人體可以痙攣成如此程度,元向楚被眼前景象嚇愣住一時反應不過來。

  床上的人四肢翻攪、掙扎,似乎有什麼東西將要從體內竄出,她只是不停的乾嘔,嘔到似乎內臟都要集體從口裡跳出,細長的指頭伸進嘴裡粗魯的猛摳,睜開的明亮大眼毫無意識般直勾勾瞪視前方,然後她上身倏地彈躍而起,大床震動得幾乎要在身下解散。


  
 『醫師救她!救她!……我好後悔…我不該那樣說的…對不起…未藍!!未藍!!』蹲跪在地激動的仁先生仍不停的拍打玻璃,說著凌凌亂亂讓人難懂的話語。


  『怎麼進去?要怎麼進去?』

  元向楚頭一次失了方寸,這樣痙攣的程度會要了她的小命!急切的摸索壁上四周是否有暗藏的開關,馬上他在玻璃接縫邊緣摸到了一粒小凸點,按下去便彈出了一牌細長的數字鍵。


  『要密碼!這要密碼!』

  『666!!』仁回答。


  ”唰!”

  玻璃牆上開出了僅能容納一人的出入口,也傳出了裡頭人兒淒厲的尖叫,元向楚飛快的奔進去。
  
  『出來!你給我出來!英!!咳咳……』

  床上的人一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一手猛挖深自己的喉頭,全身依然抽搐不止。

  『快停手啊!!』


  元向楚用盡全身力量仍制不住發狂中的人,努力抓住她不停傷害自己的雙手,她還是奮力咳著,那力道足以將身體四肢各個肢解,就這樣持續不停得乾咳讓她嘔出了絲絲鮮血,元向楚這才發現印在白色被單上細如銀線的暗紅絲,不是美麗的碎花,是她如此咳出來的痕跡。


   『英!你躲在裡面待太久了!咳!快出來……咳、咳、咳!』

  『未藍別激動!』

  元向楚喚出了從仁先生那得到的名字,希望能喚醒陷入瘋狂的人,但毫不奏效,他的手臂也被抓出了一道道鮮紅的指痕。


  未藍失去理智的只能喊出唯一清楚的名字,情緒的劇烈起伏汗水淋漓整個背部『出來!咳!我要看到你!英!……我要看到你啊……嗚~~讓我看到你啊!!』


  然後,淚水搶住了氣管,哽咽不已。

  誰是英啊?未藍在喊什麼?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啊?難不成這個未藍有”妄想症”?元向楚完全在狀況外。

  
  女子還不停扭動掙扎,醫師的力氣也快用盡『仁先生快來幫我啊!』


  可是門口空曠礦的哪還有什麼人影,他跑走了?這傢伙!難道這樣的病人都沒有專門負責的醫師嗎?應該要更加強照顧啊!元向楚這才想起隋璐曾提過的事。


  ”雖然新東都病獄是所有精神鑑定師嚮往的標竿醫院,……但這裡的醫師流動率極高,因為這兒不若一般普通病院,病獄裡的病人不但病態體特殊,個個還都是危險的重刑犯,我們需要時時注意自己的精神壓數有沒有超過規定值,超過三次就會判為”不適格”,被傅部長降調;其他原因就是自己承受不住壓力自動聲請轉調。所以很多醫師為了自保、不惹麻煩,常常就是給病人安眠藥、草率鑑診,有些人進來後就再也沒清醒過,然後在不斷的昏睡中死去,也怪可憐的……”


  所以才沒有人要處理這樣麻煩的病人嗎?元向楚骨子裡的熱血完全引燃!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一切就交給他吧!!


  『只好這麼辦!』

  元向楚跨坐上床,用雙腿的力量夾緊在跨下哮叫的未藍,再將她的雙手扣往身後,讓她貼上自己的胸膛。


  元向楚犯規,他跨越了精神鑑定師不得與病患有親密接觸的禁令,他緊緊的抱住未藍、緊緊的擁抱住不斷殘害自己的未藍。


  『噓噓~別怕……。』



  夜晚怎麼會平靜呢?如果痛苦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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