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永遠】Chapter5. 77樓惡魔的眼淚［下］

　　『粉身碎骨差不多就是那樣，從77樓的高度……，病獄裡最優秀的青年才俊就在惡魔的爪下消失，成了血肉糢糊的爛皮組織，緊緊的黏在盛夏的柏油路上、無法分離，最後病獄人員只好鏟起那一塊路面，移走那團血肉，然後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去掉黯紅的腦漿飛濺在玻璃上的斑點……』

　　『……』不是沒有聽過恐怖的事，但元向楚依然愕然的無法開口。
　　『可是那樣的痕跡在我們的腦海裡，是怎麼也去不掉的。呼～』

　　隋璐吐口大氣，似乎壓在心頭的石碇多了一人分擔，可以讓自己再好過一點。

　　『也許…也許是金醫師失足了也不一定？沒有人親眼看到不是嗎？』 

　　不相信，真的不願意相信，那個人．．．她會這麼做。

　　『小楚！你知道嗎？當部長室發現金醫師的精神壓數在瞬間轉成了紅色警戒，病獄的連線警報系統立刻就啟動！傅部長隨即帶著福品釧的武警隊火速趕到77樓，卻只看見那個惡魔坐在窗台上癡痴的傻笑、媽的她還晃著腳在那說著什麼”．．．英，我做到了…我守住答應你的承諾！…”，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不馬上擊斃？！她根本不是正常人類！她根本早就失去控制、不可能治癒！她是百分之百的惡魔！！但是，他媽的！傅魁竟然只是把她拉下窗台、抱住她，情緒失控的大哭起來…，第一次看部長落淚竟是為了一個惡魔！！而部長還露出滿是愧疚和心疼的表情！為了她！！』

　　 隋璐漲紅的臉和佈滿血絲的眼低吼道『我不懂！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撇撇嘴，隋璐口吻裡難掩憤恨，惡魔帶走了他在病獄裡的好哥們，這樣的痛他怎麼也不會忘記。

　　　　　　　　　　　　　　　　    ∞



　　 ”小楚你答應我，不要去招惹她！”

　　元向楚回到他的溫馨小窩裡，仍丟不開隋璐最後一句話，它只是不斷地重複、重複在腦海裡餘音不斷。
　　
　　『不要去招惹她啊……？』那豈不是和他的職志相違背？元向楚還試圖找出藉口。
　　『下雨了？夏天……走了嗎？』

　　帶點涼意的雨絲乘風順著開啟的陽台飄進，元向楚像決定什麼似的，抓起薄外套、打開門、奔進了霧濛濛的夜雨裡。


　　液晶體數字在顯示80時，”鐺～”電梯門開啟，元向楚走進802室。
　　刷了自己的辨識卡，精障部的封鎖檔案隨即敞開在眼前，那如同士兵整齊列隊的檔案架，擺上多少失去心智、失去自我的人？未藍是不是也在裡面？

　　眼前出現一位帶著塑膠黑框眼鏡，鏡架斷下的一腳還用黑膠帶裹住，這名臉蛋尚帶稚氣的少年擋住元向楚的去路。

　　『你是？』
　　『葛曉鵬。』
　　『喔～對！精神障礙部的資料是你負責的！』

　　看看葛曉鵬沒啥反應、沒啥精神的臉，元向楚猶豫眼前青少年的能力，”他行不行啊？好像很弱的樣子…”。

　　『嗯，我想找找精障部的相關病例，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
　　『我住這裡。』

　　看來是只對問題有反應的葛曉鵬。

　　『嗯…那我去找資料了…』嗯，這個人怪怪的，先辦正事要緊。
　　
　　＂怎麼沒有問他問題啊！＂葛曉鵬便失去興趣走回擺在出口處的懶人沙發，窩在上頭拿起動態漫畫遮掩住臉部，兩隻眼睛躲在後頭骨碌碌的監視元向楚移動。
　　
　　＂真是個怪小子！＂

　　元向楚開始煩惱在一片茫茫編檔裡該怎麼找出未藍的資料？如果一切都是秘密，那麼她的資料應該也不會公然的擺在架上，最困難的部份就是如果放在部長室那可真的沒輒了，元向楚穿梭在架子與架子中的細縫間煩惱著。

　　『咦？仁先生？』
　　仁先生略為精瘦的背影，隱沒前方深處的排架後。

　　『仁先生？！』

　　元向楚又喚了一次，快步奔向仁先生隱身之處，仁先生精瘦的身影藏在微光暗處，他面對著貼附牆緣的最後一層書架，伸手移開倒數第三層架上的檔案，裡頭便露出了神秘的內櫃。

　　『醫師…』

　　他回頭朝元向楚點點頭，便又轉回頭專心的看著內櫃上的密碼鎖，和77樓是一樣的鎖鍵設計。

　　『這是？』神秘內櫃！又一個謎！！
　　『裡面有未藍的資料。』
　　『仁先生，我也剛好要來找未藍的資料！真巧！』確定這是巧合嗎？
　　『666。』仁先生沒有接腔反而說出了一樣的數字串，隨後便讓開位置，移到元向楚身後。
　　『還是一樣的密碼嗎？我試試看。』元向楚已經默下這串彷彿謎樣鎖鑰的數字。

　　當然內櫃被打開了！

　　『所有關於未藍的密碼全是666，電梯裡的按鍵是隱藏式的，你再仔細找找，元醫師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的事，幫助未藍，幫助她．．．拋下過去，往前走，別回頭了．．．』

　　這位仁先生怎麼那麼了解他現在正需要的資料？就像讀出他的心思般解答了目前的疑惑，但正專心翻閱零碎資料的元向楚，只是噥噥應聲”好…”，想抬起頭來多問幾個問題時，那腳步極快的仁先生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算了，先不管！掏出口袋中的閃憶盒，把手中的資料用透視光掃一遍，亮光一現，所有資料複製成功！他得帶回辦公室好好研究！

　　似乎找到謎題線頭的元向楚對不知為何又衝到他面前的葛曉鵬愉悅的打聲招呼『葛先生謝謝，我走啦。』

　　”問題！問題！為什麼不問我問題？！”

　　葛曉鵬的眼神透露出這樣的訊息，卻被元向楚刻意忽略，他正急著想回辦公室細細研究，還沒空心思理會哩。

　　進了電梯，元向楚閉上眼憑觸覺感受著面板上的按鍵，果不其然在76和78之間有一粒極微小的凸點，可惡的小眼睛！之前怎麼沒發現啊！

　　元向楚先回到74樓辦公室放好資料，看見了被他丟在沙發上的皺成一團的駝色薄被，未藍……她身上的被單在這樣的雨天裡會溫暖嗎？還散佈了新舊血絲，該換了吧？！心裡還這麼想著、人已經站在77樓有未藍的玻璃牆壁前。

　　”666”，未藍熟睡著。

　　凝視著被喚作惡魔的未藍，元向楚從腳底泛起一陣冰冷的憐憫，替她加上自己的被褥，撥撥雜亂眉額的髮，指尖下碰觸的人體很虛弱，又檢視了她銬上鎖鏈的四肢，瘀青、鮮紅不一的痕跡折磨著可憐的肌膚，那重痕輕淺的瘀血更像無形的禁錮，牢牢的鏈綁軀殼下的靈魂。

　　『咦？』腳上的鏈套裡有一圈已破爛不堪的棉花條，是金醫師留下的體貼嗎？
　　『唉……』嘆口氣，之後再也沒有人關心過她了吧？想來也沒人敢……。

　　元向楚輕輕按摩搓揉未藍被環套的四肢，多少能為她換上一點點的舒服，在床邊發呆了一會，窗外的雨停歇，但留在窗上的雨跡仍點點清晰。

　　『金醫師…』元向楚望著未藍喃喃的唸出聲來，『妳的美麗是讓人不忍目睹嗎？』


    　在元向楚離去的背影後，某張安靜的臉龐支撐不住眼裡淚液的重量，和垂掛在窗台的雨滴同時滑落，一滴眼淚、一滴雨水在無聲的77樓裡迴盪著……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