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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沖天的景象一公里外都看得見，應該寂靜的黑夜被映上一塊深紅，李震雄掛上專用警燈在市區街道上闖了無數個紅燈、飛快奔馳。
『不行、都沒有人接！沒有回應！』
坐在副駕的尹權麗沿路撥著王太福的手機，卻始終沒有成功，微微發抖的手重複按著撥號鍵。
『繼續打。』 李震雄緊握方向盤聲音異常冷靜。
雖然覺得她待在家裡比較好但拗不過尹權麗的堅持便讓她跟在旁邊，或許真的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就快到了、就在下一個轉角，王太福這個傻瓜沒事吧？逃得出來嗎？是誰死了？是走火意外還是人為縱火？這樣的火勢消防隊是不是都撤了？
轉角一過果然馬上被攔了下來，整棟建築物早已陷入猛烈火海，搜救人員只能選擇撤出消極的在外圍灑水灌救，先被救出來的已經送上陸陸續續趕到的救護車，路邊則坐著幾個嗆傷的民眾等待其他支援到來、更輕微的在留下聯絡資料後則自行就醫，他們是靠近出口幸運的一群。
越緊張慌亂的時候李震雄的大腦就越發清晰，羅列出所有情狀、相關人員可能的存活率，再憑藉著過去累積的經驗與智識以刪減法一一刪去，這樣判斷下來王太福存活的機率實在不高，依照他的個性和所受過的訓練，他會先救別人他會忘了自己也身陷險境。
『王太福！王太福！！』
來來回回的目光搜索著路邊待救援的民眾中，卻找不到熟悉的影子，李震雄喊著王太福的名字多希望能得到回應。
『王太福！！』
『欸！不能再靠近！請退到旁邊！』穿著全套打火裝的消防員維持現場的秩序中。
『重案組李震雄。』亮出證件『救出多少人？』
『喔長官，抬出九個傷者』
『還有多少人在裡面？』
『這……我們還不清楚，必須等控制火勢後才可以再進去搜尋。』
『剛剛送醫的你有看到過這個人嗎？？』
他拿出手機翻找出照片給消防員確認，那是王太福第一次與他在車內盯梢時，一時無聊拿走他的手機自拍照片還自作主張的設成來電顯示，瞇著一隻眼、咧著嘴傻笑的王太福。
消防員湊過頭來仔細端詳『這……好像沒看到欸。』
『他叫王太福是重案組刑警，你再看清楚一點！沒有嗎？？』
焦急的語氣讓消防員不敢給予太過肯定的答覆『……不太確定、好像沒看到……』
『他在裡面查案，我離開的時候大概十點多他還坐在吧檯的位置……』
『啊？？吧檯的位置？那就是靠近舞台、裡面那端。』
消防員稍微比劃一下［Tumbler］夜店的格局，就是一個胖葫蘆形狀，底端是入口的長廊，接著稍大的圓形舞池與環繞周圍的小包廂，再走深一點是頂端的小葫蘆有吧檯以及提供表演的舞台。
『我們勉強走到中間煙霧太大、溫度高得不像話，還有東西砸下來的聲音，只能先撤退，當然要等火場整個熄滅之後才能鑑定起火原因，但推斷大概就是舞台那端吧？』
『所以……如果太福還在裡面的話……』拿著手機的手垂了下來。
『我很抱歉……』消防員拍拍李震雄無力的臂膀便暫時走開。
一直在旁默默聽著的尹權麗靠了過來兩隻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原以為她是想安慰自己、但轉過頭去才發現尹權麗正仰頭盯著茫茫夜空，跟隨她的視線李震雄看到那群大鳥盤據在空中飛成了一圈，一圈又一圈如同漩渦般捲起雲、掀起風煽動起空氣中難聞的氣味，有火場的焦化刺鼻味、嗆人的灰燼粉塵還帶著令人作嘔的腐敗鐵鏽味。
＂嘎－嘎──嘎－＂
＂嘎－嘎嘎──＂
一聲接著一聲，隨著送死鳥的叫聲在李震雄眼前這棟火海中的實體建築物竟然漸漸變成半透明狀，他可以看到在裡面掙扎的人形黑影，再一個一個慢慢得倒下、爬行、掙扎，最後堆積，大概是一種本能反應李震雄伸出仍然被牢牢抓住的手把尹權麗攬向身後，這是他能奮力保護的範圍，雖然面對這未知的一切應該是要推她出去才對。
『妳也看到了嗎？』
『嗯，看到了。』
∞
在難熬的等待時間中李震雄致電高俊泰組長，簡短報告現場狀況，雖然打過去時很明顯的睡音朦朧一副從夢中驚醒的樣子，但在下一句回話時高組長已然恢復常態，說著他會立刻趕到現場，從他的聲音裡李震雄聽不出來喜怒哀樂，平行沉穩的一直線沒有任何情緒。
沒有人注意到空中盤旋的黑色大鳥，在悲啼聲止息後從受到控制的火場中抬出一具一具的焦屍，如同黑色的列車從火口裡開出來，朝著旁邊的空地前進入站，接著一節節車廂分離、安靜的併排在地，李震雄移動著鉛塊重般的步伐朝著空地走去。
方才的消防員正幫忙蓋上白布，看到李震雄走來連忙擋在前面『李警官……你現在就要確認嗎？很難辨識的……』
看到那一塊塊白布都讓他噁心想吐，冰冷的空氣、死色的白布，掀開後巨大的無助感這樣的陰影一再侵蝕著他、沒有一刻停歇，遲疑地停下腳步把臉撇向一邊。
『我來看吧。』
尹權麗走向前不安的拉長外套袖口，希望消防員沒注意到左手滲出的淡淡光芒。
『妳……可以認出來嗎？』
肯定的點點頭，身體升起了一股異樣感，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體內甦醒，而這股感覺似乎在告訴她，她做得到。
『小姐妳是？』
還好消防員根本沒時間注意，他只想著不能隨便就讓閒雜人等進來現場，這樣的話他的麻煩可大了。
『我是……』眼珠子轉向李震雄。
『重案組的……一起的。』
『和李警官一樣也是刑警嗎？重案組有女刑警了？』
『不……行為分析、外聘的行為分析……』
尹權麗連忙點點頭，就某種程面上來說應該不算說謊吧？
『好好……』在非常時刻也就通融一下吧，說完便讓尹權麗進到空地。
找不到懼怕的臉色，尹權麗的臉上反而透漏著平靜，她掀起白布一個接著一個仔仔細細審視著，再輕輕的蓋上，看完了第一排她朝著站在空地邊直直盯著她看的李震雄搖搖頭，就算有些距離都可以感受到他稍稍放鬆下來緊繃的肩膀；接著第二排尹權麗停在中間第五具屍體良久，她望向李震雄、就一個簡單的動作，讓李震雄握緊拳頭、大氣不吭，思忖了一會兒她又輕輕蓋上，最後27具焦屍在她慎重地確認後結束。
『怎麼樣？那是誰！』
『你放心都不是王太福。』
這種場合大概連安慰的微笑也是不允許的，尹權麗盡量讓自己面無表情。
『那、那是誰為什麼停了那麼久？』知不知道他心臟都快休止？
『那是、那好像是老天蛾說的人，＂一起來的人、先燒起來的人＂。』
『啊？先燒起來的人？起火點？？唉，先不管那麼多了，要先找到太福最重要。』
李震雄滿腹罪惡感，是他丟下王太福一個人的，如果還在一起起碼可以確保彼此的狀況、也許還可以救一些人，原來當時的忐忑原因是這個！自責而改變不了事實是最讓人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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